2)六十三、冬去(四十三)_一念桃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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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地栓上门,又灭了两盏灯,确认窗楞都合上了,才小心翼翼地褪下衣物,踩入温暖的热水里。

  她舒坦地喟叹一声,不自觉地眯起双眼,露出个傻笑。

  在边陲,洗澡是个奢侈。普通卫士可能一整冬也洗不上一两次。得等开春了,河水消融,才能痛痛快快地洗。

  纵然是将军们,也不能想洗就洗。至少和谢攸宁从凉州到玉门关的这一路上,也只在瓜州洗过一回。

  晚云趴在浴桶边上,看着案上满满的食物,又体会了一回悲喜两重天。刚才还哭哭啼啼,现在只一心觉得,阿兄真好。

  裴渊议事到深夜才回。

  他满腹心事地推开房门,却看见如豆的灯光下,晚云蜷缩在榻上,睡着了。

  裴渊将房门掩上,问亲卫:“方才吩咐的厢房可备下了?”

  亲卫回:“已经备下,常郎说等殿下回来再去。”

  裴渊了然。

  再回屋里,晚云听见响动,倏尔惊醒,一双眼睛看向他。

  “梦魇了?”他关上门,撩了袍子坐在榻前。

  晚云揉了揉眼睛,低低地嗯了一声:“梦见了今天被我刺死的那人。”

  裴渊明白过来。

  他就知道不能这么早过去。

  第一次杀人的滋味不好受。别说是她,就是他本人也难受过许久。那还是小时候,在前朝宫中为质时……

  “梦见什么了?”裴渊将自己从思绪中抽回,问道。

  “也不是梦见,该是想起了。”晚云起身,抱着双膝,徐徐说道:“今天我落马后,躺在地上装死。我是知道心脏的位置,也知道要多大的力道才能毙命。那时,我都盘算好了,可下刀的一瞬间却下意识地刺偏了。我慌了神,又刺了几刀,全都没有刺中。他流了很多血,却死不了,倒在地上很痛苦。他兴许知道我在玉门关整理药材的事,知道我师出医家,求我救他,他不停哀求,叫我好人。可我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去了。”

  晚云的话大大出乎裴渊的意料。他万万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出。她不仅年纪小,还是个大夫,让她去杀人何其残忍。

  他摸摸她的脑袋,开解道:“云儿,这世上的对错并无绝对。你痛苦,因为你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,有非救不可的理由;我不痛苦,因为我是个将军,我亦有非杀不可的道理。你不是不救他,而是你选择了帮我,所以你只有杀了他。”

  晚云下巴垫在膝头上,细细思量他的话。

  裴渊继续说:“战场乃修罗之地,这便是为何我不能把你留在身边。我不仅会担心你受伤,还会担心你痛苦。”

  听罢,晚云沉默良久,终于点点头。

  明日就要前往沙州,她又陷入了八年前的痛苦。

  她眼巴巴地注视他,问:“等战事结束了,我还能再见阿兄么?”

  裴渊失笑:“你忘了我给你的玉佩?”

  她从怀里掏出来,用手指捻了捻“子靖”二字,心情轻松些了:“知道了,我在沙州等阿兄凯旋。”

  裴渊怔了怔。南征北战这么多年,似乎还是第一回听到有人这么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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